一辆冷柜车开过来,缓缓停在门前。车厢门打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跳下来,扛着白色冷藏箱向娱乐城的门口走去。

门口的男子拦住走在前面的工人,问道:“是什么?”

“龙虾、鲍鱼,”工人扛着冷藏箱,“还有帝王蟹,昨天订的。”男子挥挥手放行。工人们从门口鱼贯而入,被服务员引向后厨。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队尾的两个工人突然一转身,钻进了卫生间。

肖望和梁四海七手八脚地脱下身上的工作服,露出里面的黑色西装。随即,梁四海把衣服塞进垃圾桶,肖望则打开一个白色冷藏箱,从中取出两支手枪。一支递给梁四海,另一支掖进了自己的腰间。

整理停当,肖望抱起另一只冷藏箱,起身向门口走去,刚要拉门,就听到梁四海在身后说道:“肖望。”

“嗯?”肖望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梁四海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

“待会儿打起来……”梁四海看上去有些紧张,“自己小心点。”

“知道了。”肖望垂下眼皮,伸手去拉门。

他把头探出去,想看看走廊里是否有人。然而,刚刚转动一下脖子,肖望的身体就僵住了。

在他的眼前,是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会议室里,谢闯、陈庆刚、衣洪达和王革围坐在一张长条桌前。谢闯正在念着手里的一份协议。

“……如任何一方的首脑亡故,或者因故不宜再承担首脑职责,比方说,被抓或者跑路,”谢闯看看其他三人,“则由本方推举继位人,本协议继续有效……”

“操!”衣洪达骂了一句,向后靠坐在沙发上。

“怎么,老衣?”谢闯看看衣洪达,“你对这一条有想法?”

“想法倒是没有。”衣洪达撇撇嘴,“就是听着晦气。”

“既然要长期合作,自然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我觉得还可以。”陈庆刚剥了颗松子扔进嘴里,“闯王你继续念。”

20分钟后,这份长长的合作协议终于念完。口干舌燥的谢闯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边抹嘴边询问其他三人:“怎么样,各位兄弟,有什么想法?”

王革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是深度合作,我觉得应该加上一条:守望相助——任何一方出事,不管是不是官非,其余三方都得伸把手。”

“我同意。”衣洪达也开口了,“再有,总首脑一当就是五年,有点太长了,三年吧。”

“组织上合作是一方面,”陈庆刚看看其余三人,“生意上,大家应该互相让让步,别老是把着自己那一块不放。”

“哈哈,我知道。庆刚,你一直想搞地产吧?”谢闯笑起来,“这都好商量。”

他上身前倾,把手掌按在协议书上。

“只要我们能合作在一起,”谢闯扫视着其余三人,目光炯炯,“C市就是我们的!”

“他妈的,简直是胡来!”邢至森一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把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稍稍平静一下之后,邢至森仔细聆听着对方的话,犹豫了几秒钟,最后点头:“按你说的办吧。”紧接着,他又加了一句:“如果局势不利,你马上撤——尽量把那小子带出来。”

刚刚挂断电话,郑霖就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粉碎的茶杯。

“我听到声音……”郑霖看看邢至森,“你这是怎么了?”

“马上让特警支队集合,15分钟后出发。”邢至森顿了一下,“叫救护车。”

大哥们在开会,各自带来的手下就聚在大厅里打牌。吆五喝六的,十分热闹。虽说大哥们在谈合作,底下的小弟们却一时习惯不了,一张牌桌前基本都是自己人。

衣洪达带来的人最多,占了好几张牌桌,也最热闹。一个身穿灰西装的男子懊恼地推开眼前的麻将牌,伸手去衣袋里拿钱。

“小武,赢了多少?”

“赢个屁啊。”叫小武的男子回头,见是赵浩青,慌忙站起来,“浩青哥……”

“继续继续。”赵浩青拎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箱子,笑容可掬地拍拍小武的肩膀,“兄弟们先玩着,马上就开饭。有澳洲龙虾和帝王蟹——敞开了吃!”

小武乐了,见赵浩青还站着,忙不迭地去接赵浩青手里的箱子:“浩青哥,这是啥啊?”

“酒。”赵浩青一闪,把箱子藏在身后,“你继续玩吧。”

“我帮你拎。”小武急于讨好赵浩青,又伸手去拎箱子,“送到后厨么?”

“不用不用。”赵浩青连连躲闪。正撕扯间,箱子哗啦一声打开了。

十几只用油纸包好的手枪掉了出来。

桌前的人噌地一下都站起身来。

刹那间,大厅里鸦雀无声。

会议室内,一场讨论刚刚结束。谢闯看上去很满意。他低头看看手表,笑着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既然大家对协议基本同意,细节问题再慢慢落实吧。”

说罢,谢闯环视其余三人,表情渐渐严肃起来,“那么,咱们就来选举第一任总首脑吧。”

其余三人互相看看,最后,陈庆刚开口了。

“我看也甭选了。”陈庆刚扭头望向谢闯,“这里闯王实力最强,也是你提出合作的——你来当吧。”

“那不好吧。”谢闯嘴上推托,却把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衣洪达和王革,“还是投票吧。”

“我没什么意见。”王革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反正大家轮流坐庄,早晚会轮到我头上。”

于是,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衣洪达身上。

衣洪达撇撇嘴,刚要开口,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接通了电话。

“喂,小武?”

“大哥,你说话方便吗?”小武的声音很急。

“方便。”衣洪达有些莫名其妙,“你说吧,什么事?”

“大哥,赵浩青手里有一批枪。”小武的声音骤然降低,似乎在躲避什么,“我觉得是咱们上次被劫走的货。”

“哦?”衣洪达皱起眉头,坐直了身体,“你没看错?”

“我也说不准。”小武停顿了一下,低声说,“不过,肯定是老毛子的马卡洛夫手枪。”

“我知道了。”衣洪达的眼球迅速转动着,“去看看,别轻举妄动。”

见衣洪达挂断电话,陈庆刚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老衣,等你的意见呢——就让闯王当了,行不行?”

衣洪达没回话,而是低着头思考着什么。片刻,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闯王,你说是梁四海劫了我的货……”衣洪达盯着谢闯,“那我的货呢?”

谢闯一怔,随即就恢复了常态:“还没找到,怎么了?”

“如果梁四海劫了我的货,”衣洪达的语速很慢,却字字透着寒意,“我们扫他的地盘的时候,怎么没见他的人拿枪反抗?”

“老衣!”陈庆刚皱起眉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你闭嘴!”衣洪达猛地伸出一只手,直指陈庆刚,“我没问你!”

陈庆刚正要发作,谢闯挥手阻止了他,转头望着衣洪达。

“钱已经追回来了,货找不找回来,有什么要紧?”谢闯的脸色很不好看,“也许梁四海把货转手卖掉了。”

“有枪就有钱!”衣洪达的声音高起来,“梁四海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老衣你到底想干什么?”谢闯不耐烦了,“你不同意我当大哥就直说!”

“我现在不关心这个!”衣洪达突然嘿嘿地笑了笑,“我的人发现那批货在你手里。”

刹那间,会议室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