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操起对讲机:“兄弟们,三分钟后开车进小区。”刚放下对讲机,年轻人就钻上车来,还没坐稳,就急不可待地问道:“怎么样,我表演得到位么?”

“不错不错。”肖望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手轻点啊,别砸得太重了,将来我们赔不起啊。”

“放心吧,我收着劲儿呢。”年轻人急忙又补充了一句,“肖哥给我保密啊,别回头我女朋友跟我翻脸。”

一车人都笑了起来。

此时,小区里已经聚集了几个车主,纷纷查看自家车的受损情况。有义愤填膺的,也有破口大骂的。很快,一辆警车就开进了小区。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下了车,其中一个翻开手里的记事本,“刚才是谁报警啊,听说这里有人砸车?”

车主们一下子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要求警方严肃处理。两个警察一边逐一查看车辆受损情况,一边核对车主。

“一、二、三……六、七。”肖望又确认了一遍,回头对方木说,“八辆车被砸,只出现了七个车主———果真有一个没敢下来。”

“嗯。”方木操起对讲机,“兄弟,查查是哪辆车的车主没来,把车号报过来。”

方木的想法是:女性绑匪将裴岚带到了荣福天地一楼西门后迅速离开了现场,那么肯定有人驾车接应她们。而这台车也许就停在小区里。方木安排这场砸车戏,一方面不至于让对方产生怀疑;另一方面,绑匪出于对警方的本能恐惧,即使是与绑架毫不相干的调查,也会刻意回避的。所以,那个没有出现的车主,也许就是绑匪中的一个。

车号被迅速查清了,但是所属车型为蓝色奥拓,而小区里停放的是银灰色马自达。肖望有些失望:“有可能是套牌车。”方木点点头,又要求查询是否有以汤小美的名字登记的车辆。结合她的身份证号码,要查清这个并不难。查询结果显示,汤小美在2006年底以个人名义购置了一辆车,车型就是银灰色马自达。方木立刻要局里调取裴岚被劫持时崇智大街上的视频监控录像。信息很快反馈回来,当时,那辆银灰色马自达的确出现在了大街上,而从它驶出的方向看,恰恰就是荣福天地大厦西门!

这一情况让大家都兴奋不已。方木指示那两个制服警察撤出小区,其他人留守在车上继续监视。大约四十分钟后,一名男子忽然从三号楼二单元走出来。他站在小区的空地上,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就点燃一根烟慢慢地吸着,看似悠闲自在,但显然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动静。一根烟吸完,男子又朝前后左右看了看,疾步走向那些被砸的汽车。他站在那辆银灰色马自达前,迅速查看了一下车辆受损的情况,又摸摸车前盖上的凹陷处,确认四下无人后,钻进去发动了汽车。

肖望立刻松开手刹,“准备动手!”

方木一把拽住他,“先别急,裴岚很可能还在汤小美控制之下。”

“不抓就来不及了。”肖望一脸焦急,“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不会!”方木断然说道,“谁也不要动!”

果真,男子只是把汽车开到了二号楼楼下,锁好,然后就一路小跑回到了三号楼二单元。

“要不要跟他上楼?”肖望似乎已经开始信任方木的判断,“也许能查清他住哪个房间。”

“那会惊着他。”方木摇摇头,“这小子挺谨慎的———现在没准正蹲在二楼缓台上听动静呢。”

“那怎么办?”肖望看看窗外,“已经快天黑了。”

方木想了想,“去居委会瞧瞧。”

在居委会的调查一无所获。胖胖的居委会主任对本区的住户情况以及房屋出租情况一问三不知。从方木的脸上看不出失望,似乎他对一切早有预料。就在肖望劈头盖脸地批评居委会主任对治保工作不负责时,方木却提出了一个出乎大家意料的要求:他要一套小区垃圾清运员的制服。

肖望最先反应过来,操起电话就要局里派个年龄大的女警过来协助调查。人员到位后,方木指示她假扮垃圾清运员,把三号楼二单元三楼以上门口的垃圾袋都拎下来,并再三嘱咐每个垃圾袋都要标清门牌号。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女警就气喘吁吁地推了一大车垃圾回到了埋伏点。

“这么多?”肖望看看几乎满载的垃圾车,“辛苦你了。”

“没事。”女警擦擦脸上的汗水,“我怕嫌疑人在楼上偷偷观察,谨慎起见,我把这几栋楼的垃圾都收了。”

“那我们要的东西呢?”肖望急切地问道。

“在这儿呢。”女警弯腰从垃圾车里拽出一个纸箱,“我特意分开装的———袋子上的胶布标清了门牌号。”

方木顾不上道谢,立刻倒空一个垃圾袋仔细查看起来。翻查到第四个垃圾袋的时候,方木放慢了速度。在仔细查看了每样物品后,方木小心地封好它,又拿过其他垃圾袋进行比对,最后撕下第四个垃圾袋上的标签,递给肖望。

“502?”肖望看看方木,“能确定么?”

“应该就是这里。”方木指指垃圾袋,“你瞧,垃圾袋里大多是快餐盒、方便食品的包装袋和啤酒罐。”

“嗯。”肖望看着标签若有所思,“他们应该无心、也没必要开伙做饭。”

“对。”方木擦擦手上的污渍,“把这袋垃圾带回去,如果能验出裴岚的DNA,基本可以肯定他们就在502房里。”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肖望留下一组人继续监视,然后和方木驱车回分局。

向专案组领导简单汇报了案件进展后,垃圾袋里的物品被加急送检DNA。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方木感到倦意一下子扑面而来。连抽了几根烟后,眼皮还是不住地打架,方木索性和衣躺在会议室的长椅上,刚一闭眼,就沉沉地睡去了。

朦胧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天使堂的小院子里。艳阳高照,遍地绿色。二宝和其他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打闹。耳边似乎还隐隐传来赵大姐的呼喝声。在那片草莓地里,红红的果实装点着大片绿叶。廖亚凡半蹲在其中,笑靥如花。方木的整个身心都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包围着,甚至有些慵懒。突然,太阳隐没于越来越厚重的乌云中,天使堂的二层小楼正在缓缓坍塌。随着石块不断掉落,那片草莓地也开始逐渐下陷。廖亚凡身上的白裙刹那间变得污浊不堪,她表情悲切,一只手捂住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向方木伸来……方木拼命想拉住那只手,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眼看着廖亚凡的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大半个身子都已经陷入那无尽的深渊中,方木又焦急又绝望,忍不住大叫起来。

“啊……”

手脚忽然能动了!方木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噌地一下坐起身来,倒把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靠!”肖望的手里还拽着一件警用多功能服的一角,他盯着正做出一个向前拉拽动作的方木,“你干什么?”

方木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空气,足有五秒钟后才回过神来。他悻悻地放下手,声音嘶哑地喃喃说道:“没事。”

“做噩梦了?”

“嗯。”方木不愿多讲,“结果出来没有?”

“还没有。”肖望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样子一直没睡,“你再睡会儿吧,有情况我叫你。”

“不睡了。”方木掀开身上的多功能服,向肖望要了根烟。吸了大半根后,他觉得清醒了一些,就站起来舒展手脚,感觉全身都酸疼得要命。

肖望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嘿嘿直乐,“妈的,真不是人干的活啊。”“没办法。”方木随手操起桌上的半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谁让咱是干这一行的———监视点那边怎么样?”

“没消息。502房一直把窗帘拉得死死的,也没见那男的再出来过。”

“这么说,现在只能等DNA的检测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