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没有搭腔,其实,这种想法他也有。邰伟没有提及第三起案件中的陶片。而对于陶片及其作者的背景资料,方木已经掌握了不少。那个陶制花瓶的作者葛瑞森·派瑞是个异装癖者。而在第四起案件中,凶手将死者的皮披在男塑料模特身上,正是表达了凶手变成另一种性别的渴望。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摆在面前的就有两个问题:一,凶手的动机?二,第四起案件中的CD又在暗示什么?

方木疲惫地按按太阳穴,对于这样一个精神极度混乱的人,猜测他脑子里的想法,难度可想而知。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下一个被害人还会在这一带,而且……”

“而且会和5有关。”邰伟阴沉着脸替他把话说完。

要不要告诫所有人远离与5有关的事物?两个人茫然地环顾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那些脸上带着甜蜜微笑,对生活充满美好憧憬的人。

尽管阳光依旧灿烂,方木和邰伟仍然感到了阵阵阴冷。

第十七章 猪

今天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

乔老师上午把方木叫到了心理咨询室。他先是问方木是否插手了几起案子,方木心里嘀咕着上次是你让我参与分析的呀,嘴里吞吞吐吐地支吾着。乔老师一瞪眼睛,方木就老老实实地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乔老师。乔老师听完皱着眉头连吸了两根烟,接着莫名其妙地嘱咐了方木几句诸如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挥挥手让他走了。

尽管感觉到乔老师对自己的不满,可是想到如果乔老师肯参与案件的话,抓获凶手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方木多少感到一点心安。可是下午发生在自习室里的事则让方木感到尴尬万分。

邰伟复印了一些材料给方木,希望他能在其中再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于是下午方木就在自习室里找了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看材料。当邓琳玥向他走过来的时候,方木正在看那几本色情漫画的复印件,根本没注意到她。

“你好。”她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你也看漫画啊,哪一部?”

邓琳玥好奇地俯下身子,方木想盖住那些捆绑着的、一丝不挂的肉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邓琳玥怔怔地看了几秒钟,脸红到了耳根。

“嗯……品位很独特啊。”说完,她连看都不敢看方木一眼,飞快地走开了。

方木忙要解释,可是邓琳玥已经走出了教室。

“靠!”方木把材料摔在桌子上,心想他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仿佛还嫌不够乱似的,傍晚的时候,邰伟突然打来电话。

“我在蔡家屯,你马上来,打车来!”邰伟的语气很急。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这次事情大了,你快来吧,快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说完,邰伟就挂断了电话。

蔡家屯位于城郊,居民属于城镇居民。虽然无地可耕,但是,这里的居民仍然保持着农民的习惯,天黑了之后,只要吃过了饭,就纷纷关了灯睡觉。尽管不到19点,村子里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只有一个地方,灯火通明,还能看见警灯在无声地闪烁。

看到站在路边吸烟的邰伟的时候,方木的心不由得一沉。远远望去,邰伟佝偻着身子,竖起衣领,头发被秋风吹得东倒西歪,借助身边吉普车的车灯,能看见邰伟脸色阴沉。认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

几分钟后,邰伟和方木一前一后地走进一户农家小院。

院子里被足有100瓦的大灯泡照得雪亮,头顶上的光直照下来,院子里的人一个个显得面色苍白,形同鬼魅。

“嗬,终于来了。”一个蹲在墙角的人突然开口了。

方木寻声望去,是一个法医,以前在马凯那个案子里见过。旁边蹲着另一个人,抬头看了方木一眼之后,就把头低下去,一声不吭地吸烟。

这个人也认识,方木知道他叫赵永贵,曾经在乔老师的心理咨询室里和他见过面。

整整一个院子的人都在看他,方木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这边。”邰伟在院子角落里招呼他。还没等走近,方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这是一个用碎砖、木板和树皮搭成的一个猪圈。借着那盏大灯泡的光,猪圈里的情形一览无遗。

里面的烂泥足有半尺厚,到处散落着猪食,猪食槽倒扣着,一半都陷进了烂泥里。这是一个邋遢无比的养猪户。

猪圈里一只猪都没有。尽管看起来卧在烂泥里的那个纹丝不动、浑身黑乎乎的家伙很像,不过方木还是肯定那是一个人。

“那是……谁?”方木抬起手,声音低哑地问。

邰伟没有回答他,而是递给方木一个物证袋,里面有一个沾满污泥的,打开的证件。右上角,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男性没心没肺地咧着嘴笑着。托马斯·吉尔,美国国籍,J大公共外语部。死的是个外国人,就像邰伟说的,事情大了。

方木猛地抬起头,四处环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邰伟知道他在找什么,又递过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一块手表,同样污秽不堪,但是能看见时针、分针、秒针都停在“5”上。

第五起杀人案。

“邰伟,怎么样了,可以开始了么?”那个法医大声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邰伟转身做了一个“开始”的手势,回过头来对方木解释说:“我让他们等你来看过现场之后再进行勘查,虽然派出所的人破坏了一些痕迹。我知道,现场的原始记录对心理画像很重要。”说完,颇为自得地冲方木挤了挤眼睛。

两个穿着雨靴的警察跳进猪圈,费力地把尸体抬出来,放在院子中央的一块塑料布上。死者身材不高,170公分左右,在美国人里应该算个矮子。尽管全身糊满烂泥,但是仍然能看见几处露了骨头的伤口。

“靠,估计被猪啃了很久了。”法医一边戴上手套,一边皱着眉头说,“邰伟,你先忙你的,这个样子,”他指指尸体,“估计得验一阵子。”

邰伟点点头,带着方木走进了屋子。

里屋同样灯火通明。一个干瘦的农民模样的人老老实实地坐在屋角的小板凳上,估计是报案人。两个警察坐在炕沿上,中间的小炕桌上摆着询问笔录。

见邰伟进来,两个警察停止了询问,站了起来,屋角的农民也赶忙站了起来。

邰伟挥挥手示意他坐下,伸手拿起了询问笔录,翻了几页,对仍然紧张地站着的报案人说:“把你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报案人一脸苦相,但是陈述流利,估计同样的话已经重复好几遍了:

“我那个败家媳妇昨天下午跟我干了一仗,回了娘家。我在小卖店打了一下午扑克,下晚5点多钟的时候,就回来了。一进院子,我还寻思这猪一天没喂了,不得嗷嗷叫唤哪?还挺好,一声都没吭。我热了一锅猪食,就去喂猪了。喂猪的时候,我寻思省点电,就没开灯,可是我查来查去觉得不对,我家只有四口猪啊,圈里怎么有五口?我还以为是隔壁吴老二家的猪跳到我家来了,我正高兴呢,发现这口猪卧在那不吃食,我拿棍子捅捅它,也不动弹。后来我拿手电一照,我的妈啊,那是个人啊!我就报警了,派出所的人来了之后,从他身上翻出个工作证,就给你们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