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树成答道:“周军——暂时没什么头绪。怎么?”

他看看邢至森的脸色,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这两件案子有关系?”

邢至森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丁树成目视前方,边整理思路边说道:“这种可能性我也考虑过。毕竟,在几十天内,同一个学校里死了两个人,实在是蹊跷。不过,死者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一个是本科生,一个是研究生;一个是摔死,一个是被勒死。而且这两个死者的社会关系几乎没有交叉点。至少从现在来看,还找不到这两件案子的关联之处。”

邢至森沉吟了一下,说:“先查这个吧,周军的案子也别放松。”

车开到区政府门口,邢至森下车,目送丁树成掉头离去。他看看面前的区政府大楼,却不急着进去,站在台阶下点燃了一支烟。

诚如丁树成所言,发生在师大的两起命案,从表面上看来毫无关联。但是邢至森心里总是不自觉地把它们放在一起比较。尽管从被害人属性、犯罪手法、案发地点来看,这两起命案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邢至森却始终隐隐觉得它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只不过,这种感觉是相当模糊的,缺乏依据。虽然邢至森相信直觉的存在,但现在就进行并案调查,显然为时尚早。

邢至森不知道,有这种感觉的,不止他一个人。

方木和祝老四给佟倩招魂的事情,很快在法学院传开了。有的人佩服他们的胆量,有的人感动于祝老四的执着,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对这两个20世纪的大学生抱着讥笑的态度。方木被大家接连嘲笑,臊得不想出门。死胖子倒是赢了个痴情男的形象,赚了许多女生赞许的目光。

缩头缩脑地过了几天之后,方木意识到,尽管自己不愿意回忆他们的荒唐举动,但是,在他的脑海中,当晚的各个场景仍在反复回放——好像一部悬疑电影中,那些暗藏玄机的镜头。

其中,一幅画面在方木的头脑中盘桓了很久。在某天午夜,方木突然从沉睡中醒来,而那幅画面也定格在他的脑海中,清晰无比。

复印室门前,并肩而立的两个沉默的影子。

方木记得,当他在黑暗中分辨出那是两个人的时候,心头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周军也在。

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方木很难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宁愿相信那是在极度惊恐的状况下的胡思乱想。可是他很快发现,不管他如何痛骂自己的幼稚与荒唐,这个念头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始终在头脑中萦绕,不时小声地提醒方木,迫使他在不知不觉中反复审视那个镜头。

周军和佟倩,会不会死在同一个人手里?

在一片黑暗中,方木躺在床上,听着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无奈地任由这个恐怖的念头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当它完全占据方木的思维的时候,他已经毫无睡意。同时,感到既迷惑又恐慌。

迷惑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冤仇,让凶手对这两个几乎毫不相干的人痛下毒手?就好像用一条鲜血铸就的链条将两人捆在一起,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恐慌的是,如果真的是同一人所为,那么这两个人的死是不是最后的结局?

幸福的憧憬似乎总是遥不可及,而不祥的预兆却总是随后就敲响你的房门。

进入十二月,地处东北的C市已经很冷了。到了晚上,气温降到了零下二十几摄氏度。

今天,灰黑色的云层覆盖着天空,月亮和星星都不见了踪影。根据气象部门的预告,今夜将有本市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每个走在校园里的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抱怨着越来越冷的天气,讨论着哪个自习室最暖和。

再暖和的地方,也比不上恋人的怀抱。

即使在如此的低温之下,在被称为恋爱角的体育场,依然流连着一对对青年男女。这些热恋中的年轻人,要么手拉着手在操场上一圈圈地漫步;要么在背风的地方,依偎在一起说些悄悄话;胆子大一点的,就在更黑暗的角落里,忘情地拥抱、热吻。

晚上10点,在外自习的学生们开始陆续返回寝室,校园里呈现出一天中最后的喧闹。很多人大声说笑着穿过体育场,不时向情侣们吹起善意的口哨。受到打扰的男女们不无留恋地站起身,随着返寝的人流消失在各个宿舍楼中。很快,体育场上一片寂静,只听到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地吹着。

没有人留意到,在体育场东北角的台阶上,依然有一对男女在难舍难分地纠缠着。

许久,女孩轻轻推开男孩:“该回去了,太晚了。”

男孩显然还意犹未尽,重新把女孩搂进怀里。女孩正要出言嗔怪,就被他的双唇封住了嘴。

又亲热了好一会儿,男孩柔声问道:“冷么?”

“不冷。”女孩温柔地看着他。黑暗中,彼此的眼睛闪闪发光。

“估计关寝了。反正也回不去了,我们去看通宵电影吧。”

女孩想了想:“行,不过你到时候不准做坏事啊。”

女孩的话与其说是告诫,不如说是提醒。男孩兴奋得满脸通红,猛地站起来。大概是因为坐的时间太长,加之气温过低,脚都麻了,男孩没有站稳,摇晃着打了个趔趄。

女孩笑骂道:“傻瓜,慢点,你……”

随后她的眼神中就充满了惊恐。

因为她看到男友的身后陡然升起一个黑影!

黑影挥起一根木棒似的东西,猛地砸在男孩的头上,男孩哼了一声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尖叫一声之后,她顾不得被打倒的男友,转身就跑。

黑影轻盈地跳过台阶,一把抓住了女孩的头发。女孩被拉倒在地,挣扎着要爬起来。刚抬起半个身子,女孩就感到一块湿冷的毛巾捂在自己的口鼻上。刹那间,一股怪异的味道直窜鼻腔。女孩拼命撕扯着,想把那块毛巾从脸上拽下去。然而,她只是勉强挥动了几下手臂,就悄无声息地瘫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