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索的面容消散了,我听见自己的头颅落在大地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我想对卡索说话,可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我想告诉他,无论如何,请您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您重逢,您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我站在刃雪城高高的城墙上面,大风凛冽地从我的脸上吹过去,我的凰琊幻术袍在风里发出裂锦般的声音。

我俯瞰着脚下夜色中黑色的疆域,厚重而深沉的疆土。我看得到上面无数的冰族巫师和火族精灵的厮杀,白色和红色惨烈的纠缠。红色、白色的血液和绝望的呐喊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一起冲上遥远高绝的苍穹,里面还有独角兽和掣风鸟的悲鸣。

我突然想起了几百年前自己死去的哥哥和姐姐,他们的独角兽就死在几百年前的那一场圣战中。而几百年后,当他们的弟弟成为了新一任的王,却面临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灭国的危险。

我的心如同苍凉的落日,有着绝望的暖色光芒,却将沉入永远的黑夜。

我将那些梦境悬浮在我周围的空气里,我看着那些光球上浮动的光泽,泪流满面。

樱空释、剪瞳、离镜、皇柝、月神、潮涯、蝶澈以及早些死去的片风、星轨、辽溅,还有离开我的婆婆、星旧和父皇、母后。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们从夜空中浮现出来的面容,然后又如同烟雾般消散了。

地平线的地方传来沉闷的雷声,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整个幻雪帝国的上空。

我看到白色的巫师袍在火焰的吞噬下四分五裂,那些火焰迅速地漫延到了刃雪城的脚下;我看到城墙内四散奔逃的人群,听到小孩的啼哭,妇人的呼喊。

之后,我看到几千年几万年屹立不动的刃雪城大门轰然倒下,那厚重黑色的城墙倒塌的时候,我听到我内心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眼泪流下来。因为我看到了父皇坚毅的面容,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失望地望着我。

我没有想过,刃雪城竟然在自己的手中被毁灭了。我看到了城墙下站在黑色战车上迎风而立的罹天烬,他的头发如同火焰一样。我看到他充满邪气的笑容,突然想起了我的弟弟。我难过地对着天空喊:释,释!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知道是罹天烬。我念动咒语,扣起无名指,然后无数的冰剑从我的胸膛穿越而出。我看到自己的血液沿着那些锋利的冰刃汩汩而下,一滴一滴洒落在黑色高大的城墙上面。

那一刻,我突然听到了辽溅苍凉的歌声,就是那些在沙场上被反复吟唱的歌声腾空而起,在凛冽的风里,一瞬间传送开去,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在聆听。包括雪雾森林中所有年幼的孩子,包括刃雪城中四散奔逃的人群,包括幻雪神山里所有灵力高强的人,包括深海宫中美丽的人鱼,歌声如同光滑细腻的丝缎一样飘荡在高高的夜空中。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我不知道选择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对还是错,只是,我想,生命的最后,我要给自己自由。我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也许以前我会因为种种牵绊而活下去,即使活得如同囚禁也无所谓,可是现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不见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想起那些美好的传说,似乎天空上云朵上真的住着亡灵。我想,也许,释,我可以再看看你了。

在我倒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出现在我身后的罹天烬,我看到他如同红色雾气一样氤氲的瞳仁渐渐清晰,最终变成如同火焰一样清朗的光泽。然后,他的眼眶中突然噙满了泪水,他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哀伤。然后我听见他难过而低沉的声音,他说:哥,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你怎么会离开我……

我突然明白过来,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倒在地面上,对着我思念了几百年的弟弟伸出手,可是我的手指已经没有力气再握到一起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除了释,没有人会有那么邪气可是又甜美如幼童的笑容了。

周围在一瞬间黑了下去,我陷入永远的黑色梦境。身边突然温暖如春,仿佛盛开了无数的红莲。

梦魇·罹天烬·殇散

我是罹天烬,火族最年幼的皇子。可是,我的灵力却超越了我的任何一个哥哥姐姐。

每次他们看见我的时候都会躲得很远,因为他们怕莫名其妙地死在我的手上。因为,我从来不觉得生命有什么值得我尊重的地方。生命只是一个脆弱的梦境,只要我高兴,我就可以捏碎它。

我的父皇很宠爱我,我在火族皇室的家族里几乎为所欲为。我的父皇总是对我说,成大事者不需要在乎小的琐事。所以,我成长为桀骜不驯为所欲为的男子。

我是火族里最英俊的男子,甚至火族的人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这样精致的面容,我的父皇总是把我看作他最大的骄傲。他总是对我说:烬,你会成为火族最伟大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