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在幻星宫的最底层,一日一日地逐渐消亡我的岁月,我忘记了外面的喧嚣和高昂的精魂。与世隔绝,看着命运的线孤独地缠绕缠绕,而我在其中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有一段时间,我的哥哥没有来看我。因为,那个时候,火族和冰族的圣战正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样在冰海两岸汹涌,所过之处是一片措手不及的覆没。

我站在底层仰望黑色的天顶,想象着最上端的世界里是不是火光弥漫,那些冰蓝色的云朵是不是已经被烧得如同红色的莲花。

我每天都在占星祈福,因为我的哥哥在战场上。我总是想象着他高高地站在悬崖上,举起占星杖,光芒从他脚下的地面迸裂而出,他观测着星象对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如同刀刃一样的风割破他的肌肤,我看到他坚毅如同父王的面容。

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我的父王总是代替我的哥哥下来陪我,他把我放在腿上如同我刚刚出生的时候一样。

我总是询问他外面的战事,我的父王总是告诉我,星轨,不要担心,因为我们的王是最伟大的王。父王告诉我,哥哥是战场上最年轻的占星师,可是功勋卓著。我可以想象得到星旧神采飞扬的样子,想象他站在独角兽上纵横沙场的样子。我信任我的哥哥因为他是我心中最伟大的人。

每当我露出安慰的笑容,我的父王总是难过地叹息,我知道他又想起了我短暂如同流星的生命轨迹。我总是抚摩着他苍老的面容,告诉他,父王,请不要为我担心,因为哥哥会为我改变星宿的位置。我甚至用这个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来安慰我年老的父王,我的父王对我点头,他说:对,你肯定能一直快乐地活下去。

然后他转过头去,可是我依然看到他深陷的眼眶中滚落的泪水。

我不知道过了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当我的哥哥星旧重新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知道圣战已经结束了。我的哥哥凯旋而归。我看到他已经正式穿上了幻星家族的王者幻袍,我幸福得热泪盈眶。

星旧抱起我,他咧开嘴角开心地笑,放肆的笑容如同灿烂的朝阳。他的笑声温暖地将我包裹在里面,我觉得像是在母亲的身体里温暖得可以沉睡过去。

星旧对我说:星轨,我终于成为了幻星族的王,我会逐渐强大的。我看着哥哥认真的面容用力地点头。我甚至开始相信他为我编织的这个梦境了。

可是梦境依然是梦境,总有一天会如同水中的幻觉一样消散。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竟然来得那么快。

似乎我的生命要提前终结了。我躺在冰冷的黑暗中难过地想。在我190岁的那天,我突然觉得胸腔中一阵撕裂的痛,然后我失去了知觉。在我倒在黑色的玄武岩地面之前,我看到了自己口中汹涌而出的白色血液,一滴一滴流淌在地面上如同狭长的溪涧,最终漫延开来,模糊氤氲,如同我消散的知觉。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依然一个人躺在地面上。我慢慢地坐起来,然后用衣袖小心地擦地面上的血迹。一边擦我的眼泪一边滴下来,我觉得从没有过的难过。我不是因为痛不是因为死亡的降临,而是我突然想到我再也看不到哥哥神采飞扬的笑容了。于是难过就突然从喉咙里涌出来。我坐在冰冷的地上想着我的哥哥。

那天晚上星旧来看我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我怕他难过。他依然在讲外面的世界唯美的樱花,绚丽的流岚,雄浑的山脉和安静的大海。我看到他英俊的面容,心里一阵空荡荡的难过,我想我以后都不会看到这张脸了。

以后的日子频繁地吐血,我的身体一天一天恶化下去,可是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总是在哥哥和父王面前安静地笑,我不想他们难过,因为他们是我在世上最爱的两个男子。

不知道是哪一天,当我从黑色的地面上醒过来,习惯性地开始擦地面上的血迹,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站在黑暗中的女子,黑色的长袍如同用最浓重的夜色浸染出来的。她望着我,肯定而毫不犹豫地对我说: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

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我不知道在我面前说这句话的女子是谁。